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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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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

◎只要能離開他,我跟著你,當你的女人。◎

舒晚再度醒來的時候,已經在醫院裏了。

記憶裏,她僅存的意念就是求生,她還帶著個孩子,她需要活下去。

她艱難地睜開眼,入眼就是刺眼的日光,順著窗戶的邊沿緩緩斜射進房間裏,晃著四面的白墻。

喉嚨痛得厲害,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,卻發現渾身的乏力和左臉燒灼般的劇痛讓她動彈不得。

見她有了動靜,立刻有一雙手扶著她坐了起來,幫她戴上了助聽器。

她擡起沈重的眼皮,意料之中的,就看見廖霍那張焦急的臉,在她眼前倏倏忽忽。

他趕忙端來水杯,湊到她嘴邊,“來,喝水。”

舒晚深吸一口氣,撇過頭去,用盡全力問道:“我的孩子呢……?”

廖霍楞了一下,嘴唇抿成一條線,緘默不言。

她又問了一遍。

廖霍眼神閃躲猶豫了片刻,在她目光的審度下,抵著下頜沈聲說道:“你傷得比較重,為了保你,醫生說必須終止妊娠。”

從二樓摔下來,沒有任何保護,也沒有任何遮擋,能保住她自己的一條命已經很好了。

孩子,還奢望什麽呢。

舒晚怔了好一會兒,平淡地“噢”了一聲,接過他手中的水,低下頭一口一口地喝著。

本以為她會以為失去孩子而失聲痛哭,卻沒想到她淡然處之,甚至平靜得可怕。

廖霍顧不得許多,伸手扶住她的肩,將她攬入懷裏,低聲道:“哭出來吧,這樣好受些。”

哭出來?

眼淚早就在火光沖天中被烤灼殆盡,她還有什麽可以哭的?

舒晚靠在男人的肩頭,沒有反抗,依然靜靜喝著水,就著杯中倒影,她似乎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左臉頰壓著厚厚的紗布。

脹麻的疼痛一陣陣襲來,她怔了一瞬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,“我的左半邊臉,應該是徹底毀容了吧?”

廖霍沈默著,思忖了許久,道:“有點嚴重,醫生選擇保守換藥治療,等創口完全好了之後,我就帶你出國去做整容修覆。我問過專業的醫生了,可以修覆得看不出來。”

舒晚波瀾不驚地聽著,擡手輕輕摸了摸臉頰上的紗布,整得再漂亮又有什麽用,不過是以色侍人。

她輕輕闔了闔眼,嘴唇顫抖,“能告訴我,我現在在哪嗎?”

床頭的繁體中文和英文已經昭然若示,可她依然選擇問他。

廖霍凝視著她的雙眼,實話實說道:“澳門。”

舒晚點點頭,默了片刻又問道:“怎麽把我帶出來的?”

他直言不諱:“私人飛機,自有辦法。”

廖家她略微了解一二,上個世紀在葡萄牙華人區白手起家,回到澳門後便發展賭場行業,現在在港澳兩地黑白兩道通吃,有那麽點歪門邪道也不足為奇。

舒晚平靜地看著他。

而廖霍也一瞬不瞬地盯著她。

看久了,這個年過三十的男人竟然露出羞赧,“你看我幹什麽?”

舒晚垂下頭,嘴角淡淡一扯,極小聲地說道:“沒什麽。”

她說完,斂了斂眉眼,又閉上了眼睛。

不知道她是假寐還是真睡,廖霍屏氣凝神把她平放在病床上,然後略坐了會兒,輕聲說道:“你睡一會兒吧,等痊愈後,如果你想,我送你回去。”

他徑直朝門口走去。

還沒開門,舒晚忽地叫住他。

她依然閉著眼,看不清神色,語氣格外平靜,“我不想。”

廖霍:“不想什麽?”

舒晚睜開眼,看著他,情緒些許波動:“不想回去,不想回千城。”

廖霍凝視片刻,聽得她這番話語,表情還算平淡,他緩緩道:“不想回千城的意思是……?”

舒晚閉了一下眼睛,“不想回到他身邊,我想離開他。”

那是個牢籠,也是個枷鎖。

困了她兩年,她再不逃離,恐怕會瘋。

廖霍靜靜看著她,眼底倏忽有光,他朝她勾了勾唇,神情耐人尋味。

他不是個懸壺濟世的郎中,也不是個悲天憫人的善人,更不是普度眾生的活佛,所以,他需要的是她的態度和回報。

換句話說,他要從她這得到些東西。

舒晚淺淺一笑,美目清澈見底,雖然左臉頰壓著厚厚的紗布,但露出的右半邊臉,依然美得猶如晚霞。

她深吸一口氣,說道:“只要能離開他,不被他發現我還活著,我跟著你,當你的女人。”

也許是那場火,將她的心燒死了,又也許是這兩年的那些刻意涼薄的冷待讓她心灰意冷,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個男人了。

從她知道他一直在騙她的那一刻起,從他把外面女人帶回來的那一刻起,從他把她一個人扔在藍灣別墅的那一刻起,她的心,就永遠不會覆活。

心都死了,就只剩下一具軀殼。

既然只剩下軀殼,那麽跟著誰都無所謂。

可以是廖霍,也可以不是廖霍。

她甚至很慶幸是廖霍,因為他是易辭洲的發小,跟他在一起,那種報覆的快感會強百倍。

廖霍聽著,面色平靜如水,他沒逼她,反而問她:“真的跟我?”

舒晚點頭:“是。”

廖霍微微皺眉,“我沒有逼你。”

舒晚平緩地說道:“我知道你沒有逼我,是我自願的。”

廖霍心口一緊,面不改色地抿了抿唇,難得放緩了聲線,沈聲道:“過幾天,我給你弄個新身份,以後就跟著我,誰也不會知道你以前是誰,更不會知道你曾經是誰的女人。”

陽光透過窗戶散進來,舒晚垂眼看著眼前一片白芒,不覺自嘲一笑:“好。”

她說完,動了動腿,卻發現根本動不了,廖霍上前按住她,說道:“骨折了,醫生說你需要休息,別亂動了。”

舒晚一聽,眼中閃過一絲苦楚,她輕咬下唇,依然平靜地低著頭:“噢……”

廖霍安撫了她一下,便給她掖上被子。

她看著男人細致入微的動作,忽地擡頭問道:“不耽誤離開吧?”

他聞言失笑,搖了搖頭,“你還真是身殘志堅,受這麽重的傷還想著趕緊走。我問過醫生了,骨折至少也要兩個月。別想太多了,他找不到這,好好休息。”

舒晚沈默,她確實身殘志堅呢。

早就殘了,又有什麽所謂。

她沈思片刻,擡頭道:“廖霍,你幫我找套小公寓吧。”

廖霍身形一頓,立刻懂了她的意思。

他抵了抵下頜,點頭道:“嗯,你先好好休息。”

臉上的傷容易治愈,心裏的傷卻毫無愈合的痕跡。

舒晚就這麽在這家醫院住了下去,廖霍幾乎每天都來陪他,二人並不怎麽說話,也沒有過多的眼神交流,只是一人一邊靜靜坐著。

直到拆掉敷料,拿下紗布,露出鮮紅猙獰的新鮮傷口,舒晚才第一次敢於正視自己。

她看著鏡子裏半面傷痕的人,眼神沒有半點波瀾,平靜得就像一灘死水。

她將頭發放下來,遮住一半,低聲說道:“謝謝,不過我沒錢還你。”

這間帶全套衛浴的套間病房,不用想就知道有多貴,再加上全部進口的藥錢,還有接下來修覆整容的花費,總共的醫療費用可想而知是怎樣一個天文數字。

廖霍看著她,努力在她空洞失色的雙目裏找尋著一絲期望,然而杳無蹤跡。

他撇開視線,滾了滾喉結道:“不用。”

他不指望她還,更不指望她用錢來還。

他的目的很明確,那就是她這個人,既然她願意跟著他,那麽遲早有一天,她會徹底成為他的女人。

二人心知肚明,卻無人點破。

久而久之,就像兩臺機器一樣,每天重覆著同一件事情,問好和晚安。

四個月後,渡過艱難的感染期、愈合期、增生期,猙獰的傷口完全愈合成新鮮的疤痕。

紅白相間,丘壑縱橫,覆蓋了整個左半邊臉頰,縱使放下頭發遮住,也掩蓋不住凸出的傷疤。

廖霍已經訂好了飛往德國斯圖加特的飛機,臨走前,他買了一條厚厚的圍巾,把她小半張臉都嚴嚴實實給圍住了。

仔細想來,這還是她火災受傷之後第一次出門。

圍巾寬厚,舒晚的臉藏在裏面,透過圍巾,她平靜地眨了眨眼,認真道:“不好意思,這麽恐怖的臉,嚇著你了。”

廖霍楞了一下,趕忙又將她脖子上的圍巾松散開,解釋道:“我不是那個意思,只是外面風大,怕你冷著。”

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慌亂的手,見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,笑笑不語,又將圍巾系了回去,只露出兩只清澈的眼睛,“我以為你是個輕浮的浪蕩公子,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。”

廖霍一聽,發覺她在變相地損他之後,不覺啞然失笑。他的視線在她雙眸停留幾秒後,輕聲道:“你的眼睛真美。”

舒晚低著頭,勉強笑道:“謝謝。”

他尷尬地移開視線,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哪看,只能朝著窗戶外發呆,直到來接送的保姆車停在了門口,他才開口道:“以後不用說謝謝了。”

她既選擇跟著他,再說謝謝,就顯得太過於生分了。

他相信她也是知道的,

除了她自己這個人,她也沒什麽東西能給他。

一條命的等同價值,

一張臉的修覆價值,

太過於沈重。

舒晚神情一僵,嘴角輕扯,釋然道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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